編者按:7月26日,暴雨突襲,4天來,北京發(fā)布今年首個全市范圍暴雨紅色預警,密云水庫遭遇歷史最大洪峰,北部山區(qū)損失嚴重……


7月29日中午,暴雨初歇。北京廣播電視臺派往懷柔、密云、平谷、延慶等地的記者在經(jīng)歷了3晝夜的鏖戰(zhàn)后,也得以喘息休整,回望這一階段的報道工作。記者在不同的點位,記錄下了人員轉(zhuǎn)移、水庫泄流、道路搶通、物資投送等各方面工作,也感動于消防官兵的風雨馳援、十六歲少年的勇敢擔當,一篇篇紀實報道將帶我們了解北京防汛救災工作的全貌以及那些閃耀在危及時刻的責任與擔當。


一場突破“孤島”的人員轉(zhuǎn)移


7月26日晚,懷柔部分地區(qū)遭遇暴雨襲擊,琉璃廟鎮(zhèn)多個村莊斷電、斷路、斷通信,琉璃廟鎮(zhèn)西部的碾子灣村受災嚴重,百余名游客滯留當?shù)亍?/p>



27日全天,由于通訊中斷,琉璃廟鎮(zhèn)的消防救援情況遲遲沒有音訊。28日早5點,記者跟隨懷柔消防支隊驅(qū)車前往琉璃廟鎮(zhèn),跟隨消防隊員徒步11公里,突入碾子灣村,見證了一場突破“孤島”的人員轉(zhuǎn)移。


碾子灣村是琉璃廟鎮(zhèn)偏西的一個村子,雖距離鎮(zhèn)政府不遠,但地理位置十分特殊,一旦通往碾子灣村的路橋被毀,很容易形成孤立無援的狀態(tài)。同時,由于天氣多變,持續(xù)降雨,能見度較差,無人機空投的條件受限。



28日早8點半,記者與救援隊伍從位于琉璃廟鎮(zhèn)政府的臨時指揮部出發(fā),肩扛物資徒步經(jīng)老公營村、偏道子村,前往碾子灣村。必經(jīng)之路上,原有三座大橋——老公營大橋、偏道子村大橋與碾子灣村大橋。然而,三處橋梁都被洪水沖毀,特別是救援線上最關鍵的碾子灣村大橋在洪水的沖擊下已經(jīng)蕩然無存。


實際上,27日晚,救援人員已經(jīng)駐扎進碾子灣村附近,等待水文條件合適后,搭建救援通道。28日早,消防人員聯(lián)合當?shù)卮迕?,利用洪水沖下的斷木,搭建起了簡易橋。中午11時左右,記者目睹了簡易橋的第四根斷木合攏,救援線上最關鍵環(huán)節(jié)終于貫通。前方突擊隊員開始轉(zhuǎn)運首批被困群眾。



1個小時后,兩位傷員從碾子灣村被輾轉(zhuǎn)抬至偏道子橋,完成了救援線上最關鍵的轉(zhuǎn)運。他們一名是當?shù)啬行源迕?,由于腰部有疾病只能水平轉(zhuǎn)運,另一名傷員則令人揪心,是一位媽媽,大雨來臨,她托舉著孩子站到了盥洗盆上,生怕孩子被水淹沒,卻不慎踩碎了瓷盆,被厚厚的瓷片劃傷后背至大腿。隨后,救援人員幫助被困群眾橫渡琉璃河,130多名群眾脫困,大部分是在當?shù)孛袼拮∷薜挠慰汀?/p>


據(jù)了解,28日全天,消防部門共向琉璃廟鎮(zhèn)派出救援人員269人,出動49車次,成功轉(zhuǎn)運206人。


只要人都安全,啥都值!


暴雨如注,濁流漫過街道,吞噬著家園。當北京市消防救援總隊攜大興、豐臺、開發(fā)區(qū)消防救援力量及特勤支隊星夜馳援,來到密云區(qū)太師屯鎮(zhèn),支援密云區(qū)消防救援支隊,對被困群眾展開救援,那抹橙色身影便成了洪水中最堅定的希望坐標。



水深已至兩米的居民樓頂,孫女士一家緊緊攥著彼此的手。冰冷的洪水不斷上漲,每一秒都是煎熬。當沖鋒舟破開浪濤靠近,消防員探出的手臂如磐石般穩(wěn)固時,孫女士淚水混著雨水滾落:"謝謝你們,真的謝謝……"簡單的話語里,是絕境逢生的滾燙情感。


這樣的感動,在救援現(xiàn)場處處涌動。由于部分路段積水較深,大型鏟車化身"生命擺渡車",消防員站在鏟斗邊緣,一次次將被困者從水中抱上安全平臺。渾濁的水花濺在他們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唯有沙啞的"慢點,抓好"穿透雨幕,成為最安心的指令。


記者采訪時,豐臺區(qū)消防救援支隊支隊長張偉已經(jīng)與戰(zhàn)友們連續(xù)作戰(zhàn)10小時,救生衣磨破了肩膀也渾然不覺。當最后一位老人被背到安置點,他癱坐在泥水里,望著遠處漸亮的天色,嘴角揚起疲憊卻滿足的笑。"只要人都安全,啥都值。"這句樸實的話,道出了所有救援人員的心聲。


洪水流淌不息,愛與勇氣亦在傳遞。當鏟車的轟鳴聲與群眾的道謝聲交織,當橙色身影在濁流中筑起人墻,我們看見的不僅是一場救援,更是危難面前,永不褪色的守望相助。


追水而行——密云水庫泄流紀實


7月27日,密云水庫水位超限,即將開展大規(guī)模泄流工作。身為水務記者,我必須立刻動身前往密云水庫。



“開啟第三溢洪道3孔和4孔閘門,開度35厘米,流量80立方米/秒,開閘!”7月27日15時,隨著工作人員下達命令,密云水庫第三溢洪道開啟閘門,水流頃刻間奔涌而出。


在拍攝完溢洪道從開放兩閘、四閘,再到全部開放的每一個變動后,我們隨即動身前往城區(qū)“追水頭”。所謂“追水頭”,就是工作人員得在水頭前抵達位置,記錄水頭抵達的時間、測算水流速度,估算水流的流速,為泄流提供信息數(shù)據(jù),為后期決策提供支撐。



28日一大早,我們再次來到密云水庫管理處。由于昨天整夜下雨,密云水庫水位仍居高不下。隨著泄流工作的推進,滾滾流水洶涌而下,我決定拍攝河道沿線及巡查情況,泄流期間,河道周圍有風險,應該通過現(xiàn)場的畫面直觀地提醒市民遠離河道。


29日午后雨勢漸弱,各類預警逐漸降級,我也終于可以松口氣。幾天來,我已數(shù)不清自己拍攝了多少內(nèi)容,兩天三夜的報道,只睡了6個小時,其余時間,幾乎全部都在拍攝和去拍攝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不過此時比蛋糕更重要的是,我用手中的話筒完成了防汛報道的一環(huán),這就足夠了。


截至29日14時,密云水庫水位155.52米,蓄水量36.17億立方米,超過汛限水位3.52米。自27日15時啟動泄流,至29日14時,累計下泄水量1.37億立方米。


路通了,心里也有底了


懷柔區(qū)受災最嚴重的琉璃廟鎮(zhèn),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條隧道——分水嶺隧道:隧道南口綠樹連綿、云遮霧繞,駛出隧道,迎面就是強降雨后的斷壁殘垣。



在隧道的出口,很多武警官兵、消防員、搶修隊伍在這里翹首以盼,他們在行駛而來的車里,尋找自己的隊友,然后集結(jié)、出發(fā),開啟不眠不休的搶險之戰(zhàn)。


在這些隊伍里,搶修道路的隊伍無疑是壓力最大的。在經(jīng)歷了26日的強降雨后,這條國道千瘡百孔。27日早晨,我們抵達的第一個斷路點,就在分水嶺隧道出口后的2公里處。湍急的山洪和巨大的落石夾擊,讓這里的路面完全損毀,信號塔也砸在河道里,與外界的通訊也切斷了。



已經(jīng)在這里接續(xù)搶險將近15個小時的郭旭告訴我,在專業(yè)的料車到來之前,他們只能將河道里的石頭不斷堆起來。當我問他有沒有能和他換班的時候,他抹了一把雨水說:“前面還有五個這么大的斷路點呢!我們一個多余的人都沒了,大伙都撐著唄?!?/p>


琉璃廟鎮(zhèn)的龍泉峪村,只有一條通往鎮(zhèn)里的道路:龍泉峪路。在這次大雨中,這條道路也幾乎消失殆盡。在這里,我見到了北京建工市政路橋的搶修隊伍。剛見到楊智文的時候,他穿著拖鞋,因為兩只腳的腳后跟、腳脖子都磨破了。


他告訴我們,26號他們就從旁邊繞道抵達琉璃廟鎮(zhèn)開展清淤泥的工作,隨后又去往喇叭溝門修復道路,然后就是龍泉峪村。專業(yè)的料車進不來,他們也要用石頭壘。


在他們搶通的時候,還能看到有村民慢慢地沿著他們剛修好的道路朝琉璃廟鎮(zhèn)行走,也有村民還在耐心地等著剩余的五到六公里的路搶通后再撤離。龍泉峪村的村民告訴我,早上看到工程隊來了,就踏實了。路通了,哪怕再簡陋,心里也有底了。


也是得益于111國道的打通,我們跟隨來自市應急管理局的馳援隊伍,挺進了還在“失聯(lián)”的琉璃廟鎮(zhèn),在這里救援人員用無人機向受災村莊投放了大量急需的物資。


路通了!人可以出來,物資可以進去,我們也得以繼續(xù)向更深的山區(qū)挺進。


一個16歲少年的勇敢逆行


受強降雨影響,7月28號早,平谷區(qū)鎮(zhèn)羅營鎮(zhèn)關上村村口西橋整村被困。救援力量爭分奪秒,歷經(jīng)3小時緊急搶通生命線,下午開始北部村莊啟動3000余人的整村轉(zhuǎn)移。在繁忙的救援現(xiàn)場,一個年輕的身影引起了記者的注意。


起初,記者看他身穿迷彩服,還以是武警戰(zhàn)士,沒想到他是一名16歲的學生。他叫李梓輝,是平谷區(qū)鎮(zhèn)羅營鎮(zhèn)關上村村民,當時他的5位家人已被安全轉(zhuǎn)移。想著村里還有很多人需要幫忙,自己對村里的地形和每家每戶都熟悉。在征得父母同意后,李梓輝主動留下參與救援。在他的幫助下,救援人員順利找到了需要轉(zhuǎn)移的村民,確保一個都不落下。


從清晨到傍晚,李梓輝只喝了一瓶水,疲憊卻堅守。汗水混著雨水在李梓輝臉上流淌,當被問及為何如此勇敢逆行進村時,李梓輝告訴記者,他也有個軍人夢。


他告訴記者,即便是沒當成兵,因為他學習的是鐵路專業(yè),同樣也能為人民服務。心懷軍人夢,所以選擇了在風雨中逆行!這個16歲少年用青澀卻堅定的行動,寫下了屬于自己的青春擔當。


早到一分鐘是一分鐘


凌晨四點,手機信息聲像被暴雨砸響的鐵皮,“延慶,暴雨,速回電”——幾個字砸過來時,我的大腦還沒有蘇醒,下意識就開始聯(lián)系攝像,六點半,我們出發(fā)了。


走到一半,剛進山,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瘋了似的左右甩,雨幕里的樹影歪歪扭扭,像被揉皺的畫。


受強降雨和山洪影響,延慶區(qū)受災最嚴重的珍珠泉鄉(xiāng)13個行政村:廟梁、八畝地、水泉子、上水溝、下水溝、下花樓、雙金草、轉(zhuǎn)山子、小川、小鋪、南天門、桃條溝、倉米道出現(xiàn)斷電情況,涉及1000余戶村民。


我們首先來到了珍珠泉鄉(xiāng)水泉子村的斷路處,瀝青路面像被巨手撕開的布條,露著底下翻卷的黃土,幾截斷裂的電線桿泡在積水里,電線垂在水面上滋滋冒小泡。手機屏幕只?!盁o服務”三個字。


我們踩著沒過腳踝的泥水拍畫面,鏡頭里的村莊在雨霧里只剩個模糊的輪廓,回傳素材時得跑到三公里外,信號時斷時續(xù),我舉著4G包蹲在石頭上,身后的攝像正擰著濕透的衣腳,水順著他的下巴往地上滴。



“桃條溝村還沒消息?!碑?shù)赝久碱^擰成疙瘩,“路太險,繞過去得一百公里山路。”攝像大哥,在泥水洼里一跺腳:“走!”


方向盤在手里發(fā)飄,車輪碾過碎石路時咯噔作響,100公里山路,我們順著路邊被沖垮的護墻走,51歲的攝像手背上青筋鼓著,問他累不累,他只盯著前方:“早到一分鐘是一分鐘?!?/p>


進村時已近下午三點,褲腳灌滿泥漿,每一步都像拖著鉛塊。往里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見到了一群往山外挪的村民,有人背著老母親,有人懷里揣著裹在塑料袋里的戶口本。秦守正大爺走在最前頭,他手里攥著半截濕透的衣袖,指節(jié)發(fā)白。我們趕緊隨他們加緊步伐,到了安置點,幫他們拿了盒飯。



秦大爺看見我們舉著攝像機,突然就紅了眼:“家沒了……三間房全塌了……”眼淚混著臉上的泥水流進嘴角,他卻突然挺了挺背,“但黨和政府不會不管我們,我們有希望?!?/p>


我伸手擦他的眼淚,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早被雨水泡得發(fā)皺,喉嚨像被堵住,只重復著“會好的”。這淚水好像落在他花白的頭發(fā)上,也落在我滾燙的眼眶里。去每一個現(xiàn)場,每一次分秒必爭,也在此刻有了更清晰的意義,我們肩負的不僅是信息的傳遞,也是是信心的激勵,請相信,會好的!


據(jù)氣象部門預測,下一場較為明顯的降雨預計將會發(fā)生在8月3號左右。


編輯 辛婧

來源:北京新聞